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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工讀生敲了敲後門,大家才發現已經接近午夜了。
 
 「學姐,下面人差不多客滿了。」工讀生客氣的說,聲音幾乎完全淹沒在周遭一片音樂聲之中。
 Jayko看懂了她的嘴形,笑著拍了拍她的頭,然後旋即走到米爺身邊耳語了幾句。





 
 一旁的龍龍和馬丁天南地北的已經聊了兩個小時,芍花和蕊瓏不時也雀躍的加入他們的話題,四人一聊如老友,這才發現彼此喜歡的音樂類型、樂團及創作風格都有許多重複的地方;馬丁和龍龍的最愛,不用說,正是嗆辣紅椒R.H.C.P.BassFlea,但音樂類型上,馬丁比較喜歡前期的R.H.C.P.,或是Ill NinoSlipknotSystem of a down等新金屬風,他滔滔不絕的說著Nu-metal的特色,從Alt-MetalPost-RockPost-Grunge,在音樂裡非常活躍的重音,少不了的Rap和嘶吼,他疾呼那才是玩樂團能大呼爽快的地方啊!! 但相對來說,龍龍比較聽得慣老了的R.H.C.P.,一般人聽慣流行樂的人聽來吵鬧的Linkin ParkEllegardenSum41Blink182這種「流行搖滾」或活潑輕快的Punk,在玩團人耳中聽來平常、音樂並不特別重,但龍龍就愛這種她做不到的嘶吼,卻又有數不清繞在心頭的抒情。
 芍花和蕊瓏都是米爺的學生,也就養成了和米爺一樣尋寶的興趣,動不動挖一些不太有人聽過的樂團出來給朋友們尖叫一番;芍花最迷吉他手是老師,再來是老師的偶像─ B'Z的吉他手松本孝弘,米爺在後面敲了敲她的頭,但仍舊一臉得意的叉著腰。龍龍和馬丁不停逼問蕊瓏的偶像,她卻怎麼樣也不肯說。
 
 「是陳綺貞啦。」芍花笑開了嘴,大聲的說。還沒講完就立刻被蕊瓏壓在窗邊連K了好幾下。
 
 
 
 「好啦各位,十一點五十啦。」Jayko用力拍了兩下手,用她的大嗓門壓過全場說道。
 
 大家瞬間安靜了下來,黑心的團員們全都回到樂器旁邊,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潘小亮和龍龍帶著一臉莫名其妙的馬丁和雙胞胎姐妹往一邊小門走去,直到走進門內、三人才發現這是一間不小的控音間。
 龍龍將三人在牆邊的沙發上挨置好,然後拿起搖控器對著他們前方的牆壁按了幾下,一道隔板緩緩拉開,厚厚的玻璃窗外正是已經全副武裝的黑心團員,潘小亮按下黑鍵,對著Mixer旁的麥克風輕輕說了聲:OK.
 
 Jayko撇了撇嘴角,也拿起了一支搖控器對玻璃窗這裡點了點。
 三人注意到有玻璃前慢慢罩上了一層深色,但他們還是能夠清楚的看見另一邊的團員們;龍龍輕聲告訴他們,那是讓玻璃窗變成只有這邊能看過去的單向窗,以免等等外面的人注意到竟然有團員以外的人能在錄音室參與練團。
 雖然三人還是霧傻傻,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但還是很配合龍龍的輕聲細語,甚至完全不敢講話。
 
 當潘小亮配合團員們的要求稍微調好了音場,輕輕的說了五次「OK」之後,米爺的老婆Eyes姐也已經在門邊架了兩台攝影機,拿著對講機熟練的和樓下工讀生來來回回的對話。
 
 「準備好囉,倒數五秒,五,四,三...Eyes用手比出了二和一之後,兩台攝影機上方的紅燈亮起,門外傳來動地的一陣尖叫,就連控音室的一行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現在是... 演唱會嗎?!」蕊瓏有點傻眼的喃喃自語著。
 
 玻璃窗的另一邊,Jayko揹著Bass站在她的麥克風前,半垂的雙眼直直的盯著攝影機。
 這一刻,全場都沒有人說話。只有攝影機的另一面,兀自尖叫著。
 
 「大家晚安。」她說。
 
 門外的尖叫聲更兇猛了。
 
 
 
 
 「這樣鄰居不會抗議嗎?」馬丁傻眼的問。
 「會啊,真是的。」龍龍雙手在胸前交叉,嘟著嘴說。「所以姐就立了個規矩,叫太大聲的,自己結帳前在櫃臺旁邊的"週轉箱"放覺得自己該罰多少錢。」
 「這麼殺! 可是有人會放嗎?」芍花睜了眼睛,不可置信。
 「會啊......」龍龍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可是一點用也沒有,他們甚至還開始比誰放的錢多咧,好像放越多叫越大聲表示他們越愛黑心一樣......
 
 龍龍旁邊的三個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惹得潘小亮在他們頭上各賞了一掌。
 
 
 
 「看來你們很願意幫我出噪音罰款...Jayko的右眉高高挑起,門外的尖叫聲立刻小了不少。
 「既然都有金主了...」她回頭,眼神在團員間巡了一回。「我們還怕什麼呢?
 
 
 音樂和尖叫聲,震耳欲聾。
 
 
 
 
 娃娃音的SOLO開場,米爺面無表情的抱著他的松本孝弘簽名琴,金色的頭髮和金色的虎紋琴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是"黑心"!!」芍花和蕊瓏興奮的用氣音尖叫著。
 
 
 兩小節的SOLO結束,四下鼓點加上Bass及節奏吉他的重拍跟上,和樂團同名的歌曲、前奏才剛開始!
 龍龍感覺自己的心跳跟著鼓點不停躍動著,明明是已經熟悉到不可能忘記的旋律,此刻在空氣中彷彿也脫胎換骨、成了一首完全不同的歌;她偷瞄向馬丁,馬丁正目不轉睛的盯著Jayko Slap的右手,自己的左右手也不自覺的跟著飛動著。
 她不禁用力的撐開嘴角,心裡為自己及姐姐感到無比驕傲。
 
 
 黑色的血,流過我的心臟。
 甲醇的香味,腐蝕整個社會。
 我不抵抗,就隨著它流浪。
 貪心在滋長,在屍體上發芽!
 
 
 胖胖低沉的嗓音透過麥克風聽起來更加低沉,彷彿重疊在鼓和Bass之上,加上了更多磁性和明顯的情緒,在兩把吉他之下迴響著。
 
 
 我拼命追!黑暗裡的真象...
 我一直逃!逃到失去方向...
 我不會累!就是要和你作對...
 我不說謊... 你們都是人渣!!
 
 
 隨著胖胖從喉嚨裡高吼出的最後一句,龍龍彷彿又聽見尖叫聲穿過樓梯和隔音牆,歡聲雷動的破門而入。
 
 
 抽煙的肺,尼古丁在糾結。
 頭版的昨天,消失在小版面。
 衝動的噁心,大家目不轉睛,
 真假分不清,誰又,真的在意?!
 
 我不想理我不相信...
 我不在意我騙自己...
 
 
 一顆高亢的音符劃開了低音,米爺的SOLO在咫尺之處顯得更加飛揚;芍花和蕊瓏幾乎已經把臉整個貼在玻璃上了,連潘小亮拿起手邊的面紙盒丟她們都沒有用。
 米爺的SOLO龍龍已經聽過無數次,但每次總有些微的不同,也只有在SOLO的時候,表演時幾乎沒有表情的米爺才會閉上眼睛,露出難得一見、幾乎是享受般的笑容;小隆和Jayko有默契的相視一笑,鼓後面的狗毛也突然笑開了嘴。
 
 
 我拼命追!黑暗裡的真象...
 我一直逃!逃到失去方向...
 我不會累!就是要和你作對...
 我不說謊... 你們都是人渣!!
 
 黑色的血,流過我的心臟──
 我不抵抗,就隨著它流浪──
 抽煙的肺,尼古丁在糾結──
 你讓我噁心,不要再出現!!
 
 
 胖胖高亢的拖長了每個尾音,沒有華麗的旋轉,龍龍卻聽見了每個音符毫不猶豫的在每個人心裡橫衝直撞。
 
 真的是滿身雞皮疙瘩。她不自覺的肅然起敬,在沙發座上挺直了腰。
 
 
 
 想不想,剖開你的胸膛?!
 敢不敢,面對真象...?
 看一看,你誠實的心藏,
 是不是對自己也說謊...
 
 想不想,剖開你的胸膛?!
 敢不敢,面對真象...?
 看一看,你誠實的心藏,
 是不是對自己也說謊!!
 
 
 
 乍然停止的旋律,在胖胖充滿壓迫逼問的音符上、彷彿揮毫著拖把般大的毛筆,爽快的畫下一個句點。
 鴉雀無聲的團室裡,只聽到彼此喘息的聲音。
 
 很爽。龍龍的腦海裡只有這兩個字。她忍不住呼出已經憋了好久的氣,在心裡大呼過癮。
 然後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手,已經被馬丁緊緊握住。
 
 
 
 
 
 過程很帥,下場很慘,當警車來的時候,Jayko正捧著沒幾張鈔票的週轉箱碎唸著。
 
 「嗨,阿怪。」Jayko狀似熟稔的跟那位年輕警員打了招呼,然後接過潘小亮遞來的鈔票,塞進警察手上的罰單夾裡。
 
 「摳姐,妳這樣我們也很為難啊,附近居民打電話來罵的是我們啊!」那位叫阿怪的警察一邊抱怨著,一邊順手將錢收進口袋裡。
 請注意,是他的口袋。
 
 「當然罵的是你們啊,不然我付你們那麼多錢幹嘛?Jayko深吸了一口煙,轉頭吐出一條長長的白煙。
 「別這麼說嘛,做得太明顯我們也很為難啊,妳也知道這幾年生活難過...
 「生活不難過,」Jayko打斷了他,若有所指的看了他的口袋一眼。「一個月也就這一次,我們下次會盡量挑安靜點的歌玩的。」
 
 說完,潘小亮比了個送客的手勢,讓龍龍和馬丁一路恭送員警們大搖大擺的走出門口,還眼看他們順手拿了幾塊剛出爐的餅乾往嘴裡送。
 
 
 「真囂張。」等那台警車開遠,馬丁皺了皺眉對龍龍說。
 「習慣了,一直以來都是這樣。」龍龍聳了聳肩,推著馬丁往回走。「姐姐忍得下去我就會忍下去,反正這個時代本白就是這樣,對錯不重要。」
 「對錯不重要?」馬丁挑了挑眉,突然停下了腳步,來不及煞車的龍龍整個撞在他寬闊的背上。
 
 「妳真的這樣想?」他問。語氣中有些挑釁的意味。
  龍龍摸了摸鼻子,抬頭看著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馬丁。
 
 「我的確這麼想。」她不服輸的說。
 
 
 然後下一刻,馬丁的唇深深吻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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