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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露西露。
我是個純正的台灣人。

在三年前,我的名字還叫作陸美琪,和爸媽剛搬進接下來要背十年房貸的新家,
但三年後,我有了三個『窩』,名字變成漫畫裡一把死人的吉他,身邊還多一了一個195公分高的夥伴。

「妳不喜歡這個名字嘛?」取名的人歪了歪頭,那時的他模樣慘到我連怕都忘記了。
「露西露很強的。」他說。

我發誓要變得很強,把那些毀了我的家的人全部殺光光,所以我接受了這個新名字。




『又跑去吃螳螂了?』包子坐在電腦前,嘴裡還叨了根雞腿。
噁,和她共事這三年來,我幾乎沒再吃過雞腿,這傢伙幾乎三餐不離烤雞腿、炸雞腿、滷雞腿,
她還說她在做善事,影響身邊的人不想吃雞,殺雞的就會少一點。


「我寧願吃螳螂也不要吃雞腿。」我對她吐了吐舌頭,順手摘下新買的假髮套在她頭上。


包子和我在三年前那場大亂鬥後一起被救回來,很巧的是我們原來是樓上樓下的鄰居,但卻從未相識。
處境完全相同我就不想再提了,簡單的說我們都成了孤兒,還「順便」成了死人,因為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我們的紀錄。
見過、體會過、本身就是真象的一部份,這個眼睛被蒙上,自己也不願意揭開來的世界,再也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
雖然很諷刺的是,即使從前的我身邊一再有親友無故失蹤,習以為常的我們卻也從來想過真象竟是如此。



而救了我們的人,正是造成失蹤人口的主因。



"吸血鬼"。





『妳好像越來越少和貓叔連絡?』包子把雞腿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她獨有的美感。

「有嗎?」我有點心虛的打開自己的電腦。「妳連絡就好了吧...」

包子沒有回答,再次進入她的電腦世界。那一向是她的天地,我只是沾沾邊而已。

一打開電腦,貓叔的信件訊息就彈出通知視窗。我嘆了口氣,倒不是因為不想得到他的消息,
而是我更害怕他要告訴我什麼。







小露西露:

還在復仇?
別太忙,年輕人好好出去走走。記得拉小阿包一起去。









沒有署名,沒有問候,貓叔的信一向簡潔如此。
等待他的信是我一種奇怪的習慣,期待他付出多一丁點的關心,又害怕他表現出多一丁點的不耐。
更甚者,害怕自己的任性,讓自己設想了再多最糟糕的狀況變成現實。



16歲,我們沒有進過高中,沒有出社會,這世界上除了寥寥可數的彼此,再也沒人能證明自己的存在。
我們又有什麼好失去的?















除了范姜。













『出去一下。』

范姜拎起外套,自顧自的離開了房間。
剛開始我會期待他問我要不要一起去,但久了我也知道,他並不想讓我一起去。


沒錯,范姜正是吸血鬼。
根據貓叔的說法,范姜原來是一名普通的大學生,畢業後找不到工作,勉強在一家大樓當保全;
大樓還算挺高級,平常也不會有嫌雜人等進去,
雖然說不上有多大前途,但孤家寡人的范姜樂得不與人接觸,安安靜靜的過活。

一直到我和包子失去家人的那天,范姜才第一次體會到在生與死之間的掙扎,
第一次發現到自己對於生命有多大的眷戀,對這個沒有多少人認識他的世界是多麼的捨不得。

幸運的是他在破碎的大樓斷垣下被貓叔發現,全身複雜性骨折,一根裸露的鋼條刺中他的右眼,
換做其它人經過早就當他死了;
但重傷的貓叔一手抱著我們兩個小鬼頭,卻依舊清晰的聽見他的聲音,像直接鑽進他腦海裡一樣。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




貓叔咬了他,一方面為了救他,一方面為了救自己。
醒來的范姜並沒有太多驚訝,貓叔也沒有表示任何歉意,就像路邊撿回來一隻小狗一樣照顧他。

但這隻195公分高的小狗動作並不如貓叔想像中靈活,
雖然他身材高挑、但肌肉也並不十分發達,

貓叔嘆著氣說,就吸血鬼而言、范姜的力氣大約在中上,但若是要和高級吸血鬼硬拼也不可能取勝...



「重點也不在他表現出來的資質如何...」貓叔抓了抓頭。
「重點在他對於生命的態度,我實在找不出來當初救他的原因。」




的確,除了冰箱裡以備不時之需的血袋,還有每天深夜范姜會「外出一下」和貓叔派來的信差互通情報、補給一下之外,范姜幾乎和一般印象中的大學生沒兩樣。
每天坐在電腦前面,晚睡晚起,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過陽光。

雖然最後一樣,他沒得選。





不知道過了多久,包子伸了個很大的懶腰,終於把她的視線從電腦前抬起來。

『范姜出去了?』她問。
「差不多快回來了吧。」我把營幕關上,一邊伸懶腰一邊直接在床上倒下。

『妳的眼睛沒有問題吧?』她的手指在眼睛前面比了一圈。『貓叔在問妳有沒有吃他給的藥。』

我有一個壞毛病,就是一被關心就會覺得很煩。
好像別人的關心是一條麻繩,會隨著言語慢慢的伸向我,
而只要我說出一句「謝謝你的關心我很感激」之類的話就會被麻繩死死的綁在他腳下一樣。

但我最討厭的不是甘願被綁住,而是他們的感情彷彿真的是麻繩,那種刺刺癢癢的感覺,
圈養著我的習慣,我的期待和不安,而我再也不想失去那種習慣。

那麼寧願一開始就不要有。



「我很好。」我冷冷的說。口氣中那種不自在和生硬的冷漠,我想連包子都嚇了一跳。

但在她再開口之前,范姜突然打開了房門,眼神比平常更加茫然。


『...我回來了...』

他一頭倒在沙發上,一雙長腿就掛在扶手上晃呀晃的,好像十來歲的國中生在玩蕩鞦韆。

「范姜?」我的胃翻騰的很嚴重,有一股不祥的感覺從我腳底升起,一直到我頭皮發麻。
「你還好嗎?」


他沒有回答,一雙腿還在晃,我覺得我快吐了。


「范姜。」我在他身邊的地毯上坐下。「你不舒服嗎?」


『呃?』他轉過臉來看著我,好像突然才想起來他已經回來了一樣。
『沒,我沒事,我沒事。』


范姜一向都話很少。
而他的壞習慣是,當事情出乎他的預料,他會不停的重覆他想相信的那個情況,彷彿要催眠自己一樣。


而我的胃緊緊的糾在一起,雖然表面上的我還是神態自若。


「你怎麼啦?」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還是那樣輕鬆平常。「猴~ 是不是被正妹搭訕了呀??」




這隻195公分的大狗狗突然又開始發呆。

『不是...』 他搔了搔臉頰,緩緩的說。
『應該是,我和她褡訕...』







我很不喜歡他臉上那張我從來沒見過的表情。

用一句少女一點的形容詞,那是戀愛了的表情。














而不用包子告訴我,我知道我的臉色非常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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