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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運河之都─艾爾帕蘭,在傳說中某勇者以禁忌之咒將在原本在城鎮附近的魔物封印在中央塔之後,漸漸有了人氣。和其他城市比較起來,城內被運河環繞的艾爾帕蘭佔地較少,卻有著散發悠閒氣氛的藍頂白牆,在在讓路過的冒險者忍不住駐足休憩,也算是大陸上另類的觀光景點。而在這樣閒逸都市的東南方,一座與其他建築物呈現相對巨大的石造建築物、正是一直以來沒沒無聞、鮮少有冒險者出現的鍊金術士工會。

  「嗚哇~雖然是實話,但是被這麼介紹了還是感到十分悲哀呀... 」望著艾爾帕蘭城門口的官方導覽簡介,曜陽忍不住悲從中來的擦了擦眼角。

  「人少些也好啊,哪像中央主教堂,時時刻刻被觀光客和結婚團佔據,想好好向聖神祈禱一下都有問題... 」姊姊芙羅誠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卻換來妹妹更劇烈的哭泣聲。

  「... 比爬上吉芬塔頂好多了吧。」薩像是想起了轉職前的『最大考驗』,臉色鐵青得讓曜陽也只好收聲。

  「新城也沒那麼糟啦,」她勉強說。「不過鍊金術士工會我就不保證了......」

 

  ... 還真的是保證也沒用咧。

  站在純粹以天然崗石打造出來的巨大石屋裡,唯一的優點只有『很涼快』。其餘的裝潢美感啊... 0分。空間概念啊... 0分。不時還會有不知名的悶炸聲,彷彿從很深的腳底下硬是竄了上來,將石屋頂震得微微顫抖,落下一陣一陣白灰色的粉塵。

  「... 櫃台裡怎麼沒有半個人啊?」芙羅用袖口微遮住口鼻,拼命的尋找阻擋粉塵的遮蔽物。

  「常有的事啦,又不常有客人。」曜陽老神在在的從手推車裡掏出折疊傘,一邊還悠哉的戴起了口罩。

  「對─不─起!樓上有客─人─哦!」她站在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口,隔著口罩對樓下大吼。

  又是一陣爆炸聲,但這次似乎比之前更劇烈了些,連櫃子上的罐子都不爭氣的倒了幾瓶。芙羅有些驚恐的扶住看起來最穩固的石柱,卻更驚恐的發現它上面竟然密佈著細小的裂痕。

  「沒那麼嚴重啦姊姊,是說他們重要的實驗也都是在地下進行,所以地底下的結構是很穩固的唷!只是地面上的建築物好像沒什麼用心在維護就是了... 」妹妹笑著解釋的臉明明是那麼燦爛,芙羅卻控制不住自己的顫抖的雙腳、拔腿就往樓下衝。

  「啊... 底下是實驗區,一般人不方便進入的... 」來不及拉住姊姊,曜陽有些苦惱的回頭看向姊夫。

  「又沒鎖門、又沒立牌的,櫃台沒人,我們只好下去了嘛。」薩依舊笑得一臉人畜無害,曜陽卻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地下室的玄關其實沒什麼特別,一樣是整排從地板高到天花板的大書櫃、藥櫃,斑駁的織花地毯勉強看得出來建造者有想到”裝飾”這件事,但上一次被記起來應該已經是十年以前的事;大廳裡唯一一張木桌上堆滿了瓶罐和紙本,散落的亂七八糟不說,上面佈滿了年份不一的汙漬和灰塵也讓人懷疑多久沒人記得它們還在這兒...

  「... 這工會到底是在做什麼啊?」薩的鼻翼有些抽蓄,雖然沒有潔癖,但這種像貧民窟等級的混亂空間還真的是令人渾身不對勁。空氣中那股似有若無的藥水味兒惹得眾人連連打噴嚏,就連戴著口罩的曜陽都不例外。

  一隻小白鼠吱吱叫地從牆角轉出,一看到不停打著噴嚏的三人、驚跳得老高,瞬間往回一鑽又不見了。
  沒多久,卻換了一位身穿白袍的矮小女人從同一個牆角探出身來,典型的倒三角臉、倒三白眼,灰亂的捲髮隨便的綁長一只小馬尾,怯懦的神情和剛才那隻小白鼠還真有八分像。

 

  「不好意思,咳嗯,這裡是鍊金工會... 這位是...咳嗯... 曜陽小姐?不好意思...咳嗯,請問... 有什麼事麼?」女人客氣的探問著,聲音細小的只有站在她正前方的曜陽勉強聽得見。

  「我只是來採買藥缽的,樓上喊了幾聲沒看到人、就大膽下來探看了,是我們不好意思,打擾了。」她擠出職業用微笑,但小白鼠般的女人只是用她細長的雙眼不停瞟著兩旁東逛西遛的薩和芙羅,一臉的不安。

  「這位是我姊姊,和她丈夫。」她客氣的介紹道,卻讓女人嚇得驚跳得老高,整個人往後邊牆上貼了上去。

  「不、不、不、不好意思... 這裡是不能讓外人進來的咳嗯... 」總覺得她快被嚇哭了。「藥、藥缽... 我拿去樓上給妳...咳嗯... 請三位... 咳嗯... 先上去吧!」

  半趕半送的被推上了樓,芙羅和薩雖然臉上不太情願,但曜陽卻覺得兩人的嘴角有些忍不住的抽蓄。
  等小白鼠女人急急忙忙的將數量不對價錢也大放送的藥缽塞進曜陽的手推車裡,胡亂收了錢之後、幾乎是眼眶含淚的將三人送出了門外,還在他們身後帶上了門,高掛出「Closed」的木牌。

  「為什麼她看見你們好像看見鬼一樣?」曜陽一臉問號。

  「我哪知道,不過聽說我跟傳說中某個頑皮的祭司長得很像,說不定是被認錯了吧。」芙羅和薩對望了一眼、滿臉堆著賊兮兮的笑容。

  「頑皮的祭司?我好像有聽工會的前輩提過類似的故事... 」曜陽眉頭一皺。「好像是有兩個冒險者對鍊金實驗惡作劇的事情... 喂,你們兩個為什麼走那麼快啊!」

 

  上輩子曾遛進還沒開放的鍊金術士工會、將一堆實驗數據互換、加上一堆零和小數點的陳年舊事──應該不用特別告訴妹妹吧?

 

  芙羅捏緊了口袋裡的羊皮紙卷,回頭對妹妹擠了個頑皮的鬼臉。

 


 

  「所以、為什麼諾姆的名字會出現在鍊金工會的實驗契約上?」為了避人耳目,薩和芙羅經由傳送之陣到了沙漠之城─夢羅克,甚至還掩蓋了工會徽章、改用化名入住了城鎮旅館。

  「契約上沒有寫得很清楚... 不過彷彿是鍊金術士將一些實驗用具和材料租用給諾姆,因為諾姆並不是鍊金術士,所以工會才另外開立了這張租用契約。」芙羅仔細研究了紙卷上的每一角落,發現落款的邊線下都標有年份,而他們手上這份摸出來的契約正是一年前所開立,再上一張又是再前一年所開立,看起來似乎每隔一年諾姆就會去鍊金工會租用某個實驗室,但契約上並沒有詳細列出實驗室的用途或器材。

  「... 租用天數呢?」

  「大概都是四、五天。」

  「四五天... 」薩撫了撫下巴。「諾姆帶著又又離開吉芬... 到明天就滿五天了。」

  兩人對望了一眼,同時又將眼神移到那幾張羊皮紙卷上。

  「... 為什麼會是諾姆?」芙羅有些艱難的說。「為什麼是諾姆,不是路西法?我們是為了找路西法才去鍊金工會的不是嗎?」

  「路西法的弟弟就是紅眼商人工會會的會長,同時也是鍊金術士工會裡大師父的弟子,他如果真的要做什麼、也不會留下這種明白的痕跡吧。」

  「... 那我們到底是去做什麼的?」她微微恙怒,對於發現的事情,對於丈夫的冷靜,對於一切她不能理解的意外狀況...

  薩嘆了口氣。「大量的瀕死屍或異變的怪物... 我原來以為這就是我們會發現的。當然不是這麼直接... 只是我以為多少可以刺探到有關紅眼商會的一點動向,知道路西法這幾年究竟在研究些什麼,或許能夠幫上三會、幫上諾姆一點忙... 」

  得到的結果卻是意外發現諾姆與鍊金術士工會的牽連。
  兩個人像是落水小狗一樣,垂著頭和尾巴、不甘願且不知所措。

  「... 明天,我們去新城工會所等著吧。」不知過了多久,芙羅輕輕的捏了捏丈夫的手。

  「去做什麼?」薩還是垂頭喪氣。

  「去問諾姆在做什麼。」芙羅像是找回了一點勇氣,聲音也平靜了很多。「與其這樣亂猜亂想、我們回到工會城裡也會被看出不對吧!還不如就當面問清楚,該怎麼解釋我相信諾姆一定會給我們很好的答案的。」

  沒有反駁的原因和力氣,薩微微點了點頭,無力的倒在妻子的肩上。

 

 

  隔天,當諾姆牽著又又的手從鍊金工會走出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兩隻垂頭喪氣的小狗、可憐兮兮的望著自己的景象。

  「... 掉進水池裡了?」他有些好笑的說。

  「... 不好笑。」薩臉上微熱。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諾姆聳了聳肩。

  「... 你呢?」芙羅反問。

  諾姆先是愣了一下,眼神驚訝的在兩人臉上來回掃了兩圈。

  「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的?」他的神情嚴肅了些。

  「鍊金術士工會的人看來對文件保藏不是很在行。」薩揚了揚手中的羊皮紙卷,然後將它丟向諾姆。

  「他們一向如此。」諾姆接住了紙卷,展開來瞄了一眼,一臉無奈的笑了笑。

  「所以,你們到底在鍊金工會做什麼?」芙羅不死心的又問。

  諾姆望了兩人一眼,很慢很慢的舉起與又又交握的那隻手。

  「... 又又天生有種怪病... 沒有藥醫,但鍊金工會意外研究出能紓緩她病情的藥物,所以我每年都會帶她來一趟。」他的大姆指貼著又又的手背,很輕、很輕的來回摩挲著。「只是這次惡化的比較快,我來不及交代,匆匆忙忙就走了。」

  又又的神情呆滯,視線始終沒有對焦,只是沉默地依偎在諾姆身後,緊緊握住牽緊了的那隻手。

  「... 那為什麼是找路西法?你們說要去找他,但他這幾週也完全失了連絡... 」芙羅依舊皺緊眉頭。

  諾姆沒忍住鼻息噴出來的那濃濃不屑,「他不見了,不知道又去哪裡玩樂了。你們也知道他和鍊金工會關係不錯,平時透過他我也比較好找人替又又看病,畢竟醫藥原本不是鍊金術士的專業,加上他們對研究的狂熱,會不想理會我們這種一年一次的普通病患也是正常的,所以我才要找路西法。誰知道他今年跑不見人影,我只好自己硬著頭皮帶又又來,好在簽了幾張契約劃押他們還願意替又又檢查,不然我可能會把新城燒了也不一定。」

  他的口氣輕鬆,但聽得出來是認真的。芙羅暗自鬆了一口氣,想必鍊金工會的會員們也是吃了不少苦頭才學到點乖,少受點皮肉之痛才是明智的選擇。

  「原來如此... 害我們白著急了... 」薩的神情也紓緩了下來,原本憂鬱的表情也紅潤了不少,那張美少年的皮囊微微一展笑,便讓在場所有人一時鬆懈了下來。

  於是,在他靠近又又、輕輕握她的手腕的同時,沒人來得及阻止他。

  而又又的手腕,就在被薩碰到的同時、如同被刀斬開動脈一樣、白晰的皮膚上瞬間爬滿了腥紅的血花。

  沒有人來得及反應,就連又又本人也是一臉狀況外的盯著自己的斷腕,緩緩掉落到地上,瞬間被純黑色的火燄燒了個乾淨。

 

  「───啊啊啊啊啊!!!!」最先回過神來的是芙羅。她從靈魂深處尖叫了出來,那驚恐讓其他三人回了魂,卻是不知所以的站成了兩邊。

  薩將發抖的妻子拉到身後,諾姆也將緊握著斷腕的又又護在披風後頭,兩個男人用錯愕、驚懼又憤怒的神情彼此瞪視著,卻吐不出一個字。

 

  「又又的手... 醫生呢?鍊金術士... 他們可以幫忙吧?你們兩個站成這樣是要幹嘛!!快點去找人幫忙!!」

  芙羅幾乎歇斯底里的在丈夫背後又叫又打著,不明白平時皮薄血少的丈夫何以生出如此固執的力量拒絕讓她離開自己的庇護。

 

  「諾姆... 那不是病吧,」薩吞了吞口水,聲音裡充滿著芙羅沒聽過的濃厚敵意。「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知道那是從虛空裡來的幽冥之火... 又又是受到詛咒,不是生病!」

  諾姆高舉起法杖,惡毒的咒歌幾乎就要吐出唇外,但他只是緊緊的將下唇咬出血來,緊繃的身體不停顫抖著,一臉像是要將薩生吞活剝一樣的瞪視著他。

  「... 你說的對,我不是生病。」突然,一個虛弱卻又清晰的聲音化解了空氣中的緊繃。「我是受到詛咒沒錯...從很久之前...」又又握住自己的斷腕,血已經完全止住了,只剩下漆黑得像被大火燒焦的殘肢,和她臉上的哀戚。諾姆用悲傷的眼神沉默的哀求她,但又又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很淡的笑了笑。

 

 

  「很久以前,我就已經死了。被黑王殺死了。」

 

 

 

  這句話太過震撼,以致於在場所有人只能一陣沉默的僵直在原地,完全沒有人發現,薩投在地上的身影,詭譎的扭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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