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很堅持的不要芙羅揹他上塔。體質已經高出薩五倍有餘的芙羅還可以一邊在階梯上跑步一邊打趣的唱著「和尚端湯上塔,塔滑湯灑湯燙塔」,另一邊還沒二轉的小法師已經爬樓梯爬到快口吐白沫了。
芙羅越來越肯定巫師工會會設在這種生人勿近(?)的地點一定是吉芬城主故意設計的。
「你還好嗎?還是我先去幫你報到?」芙羅有些擔心的扶著薩的肩膀,盡量讓自己不要看起來像是在同情他。
「哪有報到這種事?填了名字進去考試就是了,而且大巫師...... 」薩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著,一邊搖了搖頭。「他不太喜歡聖職者。」
芙羅有些糊塗,這塊大陸上有那個冒險著會不喜歡聖職者?危急的時候仰賴祭司補血、打怪的時候倚靠祝福加乘各個能力素質,就連怪物暴走出沒的時候也是皮厚血多的祭司在前面擋著,一邊把怪拖走一邊還要想辦法抓時間復活隊友......
這些想法一到她看見大巫師就煙消雲散了。
說實話,要不是巫師工會在接待處下了層層禁咒、讓所有人在此地無法吟唱咒文或技能,芙羅在看到大巫師的第一個反應是對他使用治療術。(聖神在上,絕對不是因為大巫師受了多重的傷,是因為他的穿著和氣質實在太像會被治療術補血補到死的不死殭屍.................)
還是薩拉著她的手轉了個方向,調勻了呼吸、遞出自己的巫師考試報名表,不然傻愣愣的芙羅差點就要對他衝口而出「你是活人嗎?」......
「薩里菲斯是嗎? 」櫃台姐姐也是名巫師,她接過了報名表,笑吟吟的重覆著和薩確認了他填上的資料,但薩的名字卻引來角落那名身型佝僂、法袍破爛的大巫師猛然抬頭。
芙羅本能性的擋在薩身前,但薩只是輕輕握了握她的手,一邊繼續和女巫確認自己的考試細節。
這個時間接受考試的人並不多,很快的、櫃台姐姐喚了薩的名字,請他上前和大巫師先做簡單的筆試。沒有特別的房間或桌椅,大巫師只是靜靜的站在角落,上一名考生似乎考了個不及格,離開時鐵青著臉唸唸有詞,但大巫師的表情也沒有多好看。
芙羅百般無聊的在一旁閒晃,轉職考試從來只有當事人聽得見內容... 不管是什麼職業都一樣,旁人看起來不過是考生跟主考官在互瞪... 雖然據說這是為了讓考題不要外洩,但考完的二轉職業們當然樂得讓更多朋友輕鬆點通過考試,其中不乏憑著過人記憶力出售"考古題"的冒險者。
而現在在她眼前這一位,手上拿著的紙本就十分可疑..........
芙羅扁著眼睛,看著剛才那名沒有通過筆試的考生;白色短髮的少年正全神貫注的對著手上的紙本喃喃自語著,他黝黑的皮膚和身上純白的法袍十分不搭,若不是他纖細的手腳裸露在法袍之外,芙羅可能會認定這是位批著長袍的劍士。
「... 真衰,老師這次又不是從火牆開始考... 這樣我背的答案順序不就全錯了嗎?!這下糗了... 不知道要重考幾次才會遇到這個順序的考題... 」他懊惱的抓著頭,白色的短髮亂得像鳥窩一樣。
「... 這不是作弊的行為嗎?」冷不防的,芙羅突然的發言嚇了他一大跳,他幾乎是反射性的唸出火箭術的咒語,但工會內強大的禁咒封印只讓芙羅輕輕鬆鬆搶過他手上的紙本,沒有絲毫損傷。
「妳... 妳管我!!妳又不是巫師工會的!」少年望著芙羅的祭司袍愣了一下,隨即惱羞成怒般的低吼了起來。
「嘖嘖,你可以再大聲一點,我想櫃台的巫師姐姐會很願意知道這本東西是拿來幹嘛的。」芙羅一邊閃過他不斷撲向紙本的手,一邊若無其事的讀起了紙本上一行行通用文字。「下面哪一項不是為了要學火炎之壁要先必備的法術?嘖嘖,這連我都知道,心靈爆破跟火牆有什麼關係?...... 使用Lv. 10 的雷爆術時SP的消耗量是多少?這倒是挺困難的,一般法師不會把雷爆術學到十級吧......」
「夠了,夠了!!」白髮少年氣急敗壞的想摀住她的嘴巴。「這不過是我的筆記,筆記而已!!妳又不是巫師,請妳不要隨便偷看我們寶貴的知識好嗎!!」
「我又不是在偷學咒文。」芙羅輕鬆的閃過他的攻擊,祭司配備的粗跟高跟鞋讓她的身高比平底鞋的小法師硬是高出半個頭。「這些東西去圖書館查一查就有答案了好嗎?除非... 這是巫師轉職的特定考題.......」
「哇~~~~~~~~!!!!」
隨著少年放聲大叫,整個巫師工會的人都轉過來瞪著他們瞧,只有正在用心靈對話進行考試的大巫師和薩不為所動。
「... 你聲音太大了吧。」芙羅揉了揉有些發痛的耳朵。
「大姐... 求求妳快把筆記還給我... 我已經考了三次了還沒過... 說我作弊也沒人會相信的,拜託妳就放過我吧......」白髮少年緊張的把她拉到牆角,可憐兮兮的雙手合掌、對她拜個不停。
「這麼難?滿分才能過嗎?」芙羅睜大了眼睛,有點不安的望向薩沉著的背影。
「只能錯兩題,不然就重考。」少年一臉懇求,但芙羅根本沒在看。「拜託妳啦,讓我惡補一下,趁現在沒人我趕快多考幾次.....」
......你是還想考幾次?
芙羅默默的瞥了他一眼,將紙本塞回他懷裡,少年歡天喜地的衝下階梯,看來八成是打算在吉分塔找一層偷偷躲起來K書。
這麼難啊... 薩沒有問題吧?
芙羅盯著少年離去的台階,忍不住擔心了起來。。
「喂,對了,告訴妳一個好康,要是考不過的話帶著老舊捲軸在身上就好了,要是妳男朋友考不過的話,我這邊有多的可以便宜賣妳......」才消失在樓梯底端,白髮少年突然又回頭冒了出來,一臉賊溜溜的從法袍底下掏出一捲幾乎殘破的羊皮紙捲。
「... 你還真是什麼旁門左道都用上了。」芙羅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眼前這小鬼感覺應該是商人不是法師才對啊?「而且既然這樣就可以過你為什麼還沒過?」
面對芙羅連中紅心的兩句話,少年禁不住微微向後踉蹌了兩步......
「.......我也不知道... 師傅連問我有沒有帶都沒問。」他據實以告,一臉悲慟。「賣我的前輩也沒有說清楚.........」
「... 老舊捲軸是術科考試考不過才有用的,而且師傅感應到你想偷懶把它帶在身上,他根本連問你有沒有都不會問。先乖乖放倉庫再來考吧。」薩沉穩的聲音出現在耳邊,芙羅一回頭,才發現薩已經不知道站多久了。
「薩!你... 你考過了嗎?」芙羅緊張的捉住他的法袍。
「當然啊,很簡單不是嗎。我要去考術科了,祝福我好嗎?」薩笑著摸了摸芙羅的頭髮,雖然一樣穿著平底鞋的他這時還比芙羅矮了一截。
芙羅一回頭,那羞愧的少年早已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她有些驕傲的笑了笑,跟著薩下了一層樓,在禁制之外將自己目前所學的全部禱文都為薩吟唱了一遍,一時之間整個房間裡迴盪著聖歌溫暖的祝福。
「術科考試,很難嗎?」雖然已經安心不少,但芙羅還是有點介意。
「嗯... 還好吧...... 」薩將馬尾綁緊,視線在芙羅的臉上凝結了幾秒鐘。「... 是蠻危險的其實。」他微妙的加了一句。
「危險?」芙羅的眼睛瞠大了一點。
「嗯... 術科考試就是要你對應五種屬性去使用各種法術,所以考試中會出現各種魔物,聽說其中也不乏一些高等怪......」薩作出苦惱的樣子扶了扶額頭。「像是將軍魔碑,一不小心靠他太近可能會被樹根抓住呢。」
這當然是虎爛,但芙羅只顧著心疼眼前看來不勝嬌弱(?)的再世老公,連二轉都還沒有就得獨自面對高等魔物(是也沒多高等),皮薄血少的讓人擔心哪。
「... 我不能陪你去嗎?」芙羅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
「可能是沒辦法。」薩無奈的嘆了口氣,怎麼看都很假,只有芙羅的心還真的跟著糾了一下。「不過要是妳許我個特別的祝福... 我想聖神會特別關照我也不一定。」
「什麼祝福?」她著急的追問。
只見薩意味深長的瞥了她一眼,面有難色的搖了搖頭。「這咒語我也是上輩子聽一個祭司朋友偶然提起的... 就怕妳還沒學到,施展不出來...」
「你先說說看啊?」芙羅更急了。雖然上輩子的她也是個祭司,但並不勤於練功的結果就是她連封頂都還沒有就敗在黑暗之王手下了。
「嗯... 聽說是先將妳的雙手輕放在我兩側臉頰,閉上雙眼對聖神獻上妳最虔誠的禱詞之後再依序用嘴唇碰觸我的額頭、鼻尖和嘴唇,最後停留約五秒,不能有所偏差。」薩嚴肅的搖了搖手指。「閉上眼睛而精準的移動到位恐怕不是那麼簡單的,出了錯就得重來沒效了。」
「真的?有這麼難嘛?」芙羅想也沒想的捧起薩的雙頰,半瞇著眼先嘗試了移動的位置。
「試試看就知道囉,沒效就重來嘛。」薩一臉認真的對她點了點頭。
捧住臉頰,衷心祈禱,然後用嘴唇輕點額頭、鼻尖和...........
芙羅緊閉著雙眼,但雙唇停留在距離薩的嘴唇只剩零點一公分處。
「...... 你騙我。」她有點咬牙切齒。
「我有嗎?」薩依舊閉著眼睛,聲音裡帶著愉悅。「妳這樣懷疑祝福就無效囉,我可不知道躲不躲得過風靈巫婆的雷法...」
芙羅輕輕低吼了一聲,隨即狠狠的將雙唇貼上薩的,也不知是僵硬還是誠心,真的穩穩的不動了五秒。
等到她輕輕呼出一口氣,薩才滿足的張開了雙眼,望著眼前那個已經羞紅到耳根的女祭司。
「我很快就回來。」他伸出手,芙羅微微一顫,但他只是溫柔的將她耳鬢的髮絲撥到她耳後。
「等我回來,我們再繼續...」 「薩里菲斯!!」
在芙羅對空亂揮的雙臂之下,薩笑著轉身爬上了台階,在三兩次巫師工會廣播之後、通過了四間考試房,沾著血汙和水漬,笑著回到了芙身邊。
「你受傷了?你... 」
芙羅才吟唱完一次治癒術,薩已經笑著按住她的手,拉著她回到大巫師面前。在一陣光眩之後,再張開眼,薩已經整整齊齊的換上巫師的法袍,整理著咖啡色的長髮,帶著滿臉的笑意攬住了芙羅的腰。
他很得意的揚揚巫師法袍上的紅字,那是50級職等轉職、又一次就通過所有考試的學生才能得到的特別祝福,說白了跟獎狀沒兩樣,不值幾個錢、但卻會惹來不少嫉妒眼神的一行字罷了。
「嫁給我吧。」他宣佈。
「... 這是求婚?」芙羅有點哭笑不得。
「不是。妳聽見我用疑問句了嗎?」薩笑瞇了眼,芙羅突然發現巫師也裝備了高跟皮靴,她竟然已經要抬頭看他了。
「可是我們還沒有錢辦結婚手續...」
「我有。」薩笑的很歡。
「妳有一個很好的妹妹,奸商也是一種天份。」
芙羅扁了眼睛;照顧了那麼久的妹妹什麼時候把自己賣了?
「不過是看準點時機賣出一些我們打到的裝備罷了。真可惜她沒轉鐵匠,她精練的運氣真不錯。」薩的笑意更深了。「所以錢妳不用擔心,妳只要說『好』就好了。」
世界在芙羅眼前緩緩的攪成一團。
「... 我們還沒買禮服和戒指... 」
「我已經買好了。」頓了頓,眼前這個纖白嬌弱的少年臉上開始散發出殺氣。「妳是不願意?」
... 我哪敢啊!芙羅的額頭已經沁出汗來。
「... 我只是覺得,你一定要在巫師工會求婚嗎?」
薩這才抬起了頭,環顧著不知何時多出塞滿半個塔頂的眾多考生和陪考親友團們。
「不用介意我們... 還是你們有缺公證人?」櫃台的巫師姐姐掩著嘴笑,兩頰飛著八卦的桃紅色。
芙羅欲哭無淚,只想一路從吉芬塔頂挖個洞鑽到地底洞窟第八層去,沒想到薩還煞有其事的對巫師姐姐點了點頭。
「那就麻煩妳了。」
那笑容還真是陽光燦爛。
就這樣,除了毫不掩飾自己一臉嫌惡的大巫師以外,在場每一個認識不認識(大多根本不認識)的路人們都給予了這對新人極大的祝福見證... 甚至差點就慫恿他們在塔頂讓個房間出來給鬧洞房了,還是大巫師冰冷的氣息差點破了巫師工會的禁咒、威脅要讓每個起鬨的考生重考百次才讓眾人安靜下來。(這時芙羅突然對大巫師有了極大好感了,雖然沒兩秒就被他憤怒的逐客令破除的煙消雲散。)
「妳還沒說妳願意耶。」站在普隆德拉大教堂前,薩笑咪咪的將剛才從倉庫裡領出來、久備多時的新娘婚紗遞到芙羅手上。
「... 那不是要在主教大人面前才說的嗎。」芙羅感覺還是一整個狀況外。
「我想先聽妳說嘛。」薩的笑容像還沒成年的少年一樣純淨,天知道芙羅已經開始感受到底下黑抹抹的心機了。
「... 我願意。」一整個無力,但薩還是滿意的笑得像盛開的花。
...... 有誰能明瞭準丈夫比自己還像新娘的的無奈呢?
芙羅就這樣邊嘆氣邊被拉到了主教面前,沒多久前才將祭司袍遞給芙羅的主教大人有些驚訝的望向了她,她也只能報以羞赧兼無奈的一笑。
「妳真的願意嫁給這個男人,無論貧困或是富有,無論病痛還是健康,都會陪伴在彼此身邊,不離不棄、直到永遠?」
芙羅很想回答「這世界上沒有永遠」,但在薩純真(?)無邪(?)而且咄咄逼人(無誤)的視線下,她只傻傻吐出了「我願意」三個字。
至於薩就更不用說了,他竟然在主教開口前更快的回答了「我也願意」。
就這樣,芙羅穿著婚紗,緩慢的移動到陽光普照的普隆德拉花園區,一臉茫然的看著手上那顆粉紅色的戒指。
......今天不是去轉職的嗎?怎麼轉著轉著就轉成新娘了?
看著身旁的丈夫一掃平日的沉默,一邊開著小花一邊和那些一路從吉芬塔跟過來的八卦路人... 不,是祝福團抬槓著,芙羅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算了,被拐也認了。兩輩子都愛著同一個人,都嫁給同一個人,何嘗不也是種幸福呢?
彷彿像是聽見了她的心聲一樣,薩轉過來對她笑了笑,輕輕的吻了她的臉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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