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聽學長的話繞過C班了。
小芙緊緊抱著手上一大疊社團宣傳單,那全是從校門口一路走進來時被學長姐們塞的。
眼前的男人皺著眉一臉不悅的低頭瞪著她看,而自己卻完全想不起來自己可能做了什麼讓對方不悅的舉動。她不過是正在依照類別和社辦教室的樓層、一張一張仔細的將傳單們疊好,一被阿優學長叫住,她也只是嗯嗯啊啊的應了幾句沒有頭緒(因為她根本聽不懂阿優學長在說什麼),結果才再往前走了兩步,就被這個男人堵住,不管往左閃或往右閃,對方就是不肯讓開。
為... 為什麼呢?小芙緊緊抱著已經快要被揉爛了的傳單們。她剛才還那麼精心照顧它們的。還是不管怎樣,先道歉再說好了......
「對不... 」 「妳該不會想不管怎樣先道歉再說好了吧?」
小芙腦袋一片空白,正要彎下的身體卡在尷尬的25度角,嘴裡才說到一半的話也完全被打斷、接都接不下去。
「...... 嗚... 」不知所措的小芙當場淚水湧進眼眶,緊抓著紙張的雙手也微微顫抖著。
「喂,阿鰓,你擋在路中間在幹嘛... 」
一個聲音從男人背後傳來,是A班代理班長之一的黑熊學長。
「... 這個... 」阿鰓默默的指了指低著頭縮成一團的小芙,兩個男生的平均身高有183公分,小芙完全不在兩人的水平視線以內。
「呃... 我打擾到你們了嗎?」黑熊有點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
「... 你怎麼看的會覺得情況是那樣...」
「呃... 啊!! 不然你是在欺負人家哦?!」黑熊不可置信的看著阿腮。
「... 我只是要去廁所... 她不知道怎樣一直跟我讓路來讓路去的... 我站著不動她又不過....」阿鰓的語氣極度的不耐煩。
小芙嚇得在原地不停顫抖,眼淚就快溢出眼眶。
「妳不走是吧?」阿鰓皺緊了眉頭。「不走就都不要動,我要走了。」
不待黑熊開口叫他,阿鰓大步繞過小芙身邊,一邊口裡還啐著「無聊」一邊走掉了。
被阿鰓留在原地的兩人一時之間動彈不得,小芙依舊縮成一團,狀況外的黑熊也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辦。
「呃... 學... 學妹?」他輕輕戳了戳小芙的肩膀,小芙嚇得幾乎跳了起來,眼淚也自動一顆顆掉了下來。
「哇!學... 學妹妳別哭啊!!怎麼了... 阿鰓欺負妳嗎?對不起他本來口氣就比較差啦,妳不要放在心上......」
「學長... 尼好像... 好像跟他混熟... 」小芙努力的吸著鼻子,想要阻止眼淚和鼻水一起滴下來。
「呃... 普... 普通熟... 啊沒有,不認識啦!!呃......」明顯不擅長說謊的黑熊,突然結巴了起來。「上... 上課鐘響了,妳妳... 還是快點進教室吧,我我我也要回... 啊對吼我是妳們班的吼!!」
在黑熊一陣慌亂的胡言亂語中,小芙終於噗嗤一聲的笑了出來。
「... 喂,那個很高的男人是誰。」
不遠處,躲在C班後門的花輪語帶哀怨的拉住一旁的小羊。
「A班的代班長,高二的黑熊學長。」小羊戳了戳太陽穴,做出自以為在搜尋資料庫的樣子。
「為什麼小芙在哭?」花輪咬牙切齒,但還是躲在門後。
「我又不會通靈,你問錯人了。」他拍了拍花輪的肩膀。
上課鐘最後一聲結束,黑熊連哄帶騙的帶著小芙一起回到了班上。完全無視經過C班後門時傳過來的怨毒眼神。
「咳咳,各位同學,今天是新生訓練的第二天,待會九點我們會帶大家到禮堂集合,由各個社團為大家帶來精采的社團介紹;小英高中設有社團學分,所以每一位高一、高二的學生都需要參加一個社團,而每週五的最後兩堂課就是學校的社團課程時間,其他的練習或課程就要視該社團的規定而訂。另外,學生會並不算在學生社團內,所以如果各位新生對加入學生會有興趣,可以在社團介紹大會結束之後來向我們索取報名表,同時你們也可以去參加其他社團。」黑熊在黑板上寫下”社團介紹”四個大字,一邊將新生手冊裡標有社團大樓的頁數也一併寫在黑板上。
小芙低著頭,默默的翻到學長指出的那一頁,眼睛還溼溼的。
唉,怎麼老是這樣呢,畏畏縮縮的。小芙忍不住又偷偷擦了擦眼睛。這樣怎麼可能加入什麼演劇社嘛,什麼上了高中想改變自己,想要開朗一點的,這下更陰沉了。
......參加歷史研究社好了,埋在書裡應該還蠻適合自己的.......小芙陰沉的想著。
「.... 蓉... 羅芙蓉!!」
小芙一驚,突然發現阿優學長正在門外喊著自己的名字。
「......???」小芙反射性的站了起來,卻不知道下一步要怎麼辦。
「學妹,來一下... 」阿優一邊跟羅庭學姐不知道竊竊私語說了些什麼,學姐雖然瞠大了眼睛,一邊小聲的說著「不行啦、不行...」,但阿優學長還是笑笑的衝到小芙桌旁,然後突然像是王子求婚一樣,迅速的在小芙面前單膝跪下。
「!!???!!?!?」
全班一陣騷動,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芙身上,小芙只覺的一陣暈眩,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妳願意 做我的公主嗎?」阿優微微一笑,如同海報上的他一樣,朝小芙伸出一隻手。
啊啊,跟那時候一樣。又是一臉的話中有話、欲言又止。真想知道他要說些什麼呢?應該會是很精彩的故事吧?感覺很有趣... 小芙不禁又出了神,無意識的將手疊在阿優伸出的手上。
「...... 那我就當妳是答應了。」阿優的微笑更燦爛了些,像是得到心愛玩具的小孩... 會突然露出的那種”你上當了”的笑容一樣。
在小芙回過神來之前,阿優已經開心的跟黑熊和羅庭揮了揮手,抓住小芙的手、一起衝出教室了。
「學... 學長,我們... 我們要去哪裡啊?」
小芙一向不擅長運動,一路被阿優從三樓拉著衝下一樓,然後又穿越整個操場跑向禮堂,此刻的她已經有點眼冒金星了。
「哎哎,學妹不擅長運動呀?」阿優回頭對小芙笑了笑,完全的答非所問。「演員最重要的就是體力了,以後我會多訓練妳的!」
小芙依舊是滿臉問號,就這麼不明所以的被阿優拖進了禮堂舞台的後台。
「阿優!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沒有女主角已經夠傷腦筋了,你這個男主角還...... 咦?你幹嘛拖個學妹過來?」
正當小芙還喘得說不出話來,一個畫著深深的黑眼線、長髮幾乎及臀的學姐突然就把臉湊了過來,一臉不友善的瞪著自己看,嚇得她腦筋再次刷白。
「這位是羅芙蓉,今年一年級的新生。」阿優適時的插進兩個女人之間,微笑的介紹道。「這邊這位則是今年實驗劇團的團長,也就是學校所謂的社長,三年D班的天野光。」
「妳... 妳好... 」雖然腦海一片空白,小芙還是反射性的向學姐鞠了個躬。
「... 你想的應該不是我想的吧?」天野光狠狠的瞪著阿優。
「嗯?我不知道妳在想什麼呀?」阿優的眼睛還是笑著瞇成了一條弧線。
「... 雖然說主題本來就是"睡美人"...」天野光狠狠的把小芙從頭頂翹起來的髮絲到踩在地板上的腳尖來回看了好幾遍。「一開始是村姑,後來又都在睡... 說實話是可以不需要啥台詞或演技... 」
說完,她突然兩隻手就朝小芙身上捏過去,從肩寬、腰圍到臀圍,毫不客氣的又揉又捏,還用一種自言自語的口氣(音量卻又大得讓全場都聽得清楚)準確的報出她的三圍。
「... 還算可以用。」所有該摸不該摸的地方全摸完了之後,天野光呼了一口氣,眉頭緊緊的下了這個結論。「還好她除了胸部比小靖小了三個cup之外、其他都差不多。」她面色認真的說出讓小芙又羞又愧(?)的話後,隨即背過身去對道具組指指點點,很快的就變出了兩套劇服。
「妳先把公主的上衣穿在裡面,然後套上這件村姑的洋裝。」她將兩套衣服塞到小芙懷裡。「然後妳躺上床的時候,棉被底下會先鋪上這件公主裙,會有很多其他演員在台前跳舞唱歌、幫妳擋住觀眾的視線,妳就偷偷的把裙子在妳側腰那邊扣上,再把村姑的上衣肩膀兩邊的結解掉、拉鍊拉掉,等阿優親妳的時候妳只要做出醒來的樣子,再起床跟他轉兩圈假裝跳個舞就好了。OK?」
小芙望著懷裡的兩套衣服,一臉茫然的看著學姐。
「... 請問... 現在到底是... 什麼狀況?」
眼看阿光的青筋已經爆現額際,阿優很快的搶著回答了問題。
「這裡是社團介紹大會的後台,我們是演劇社,原本的女主角小靖因為身體出了點狀況現在人在醫院,但我們一個小時後就要上台了,所以我剛去請問妳要不要當我的公主,妳不是也很高興的把手給我了嗎?」
阿優笑瞇瞇的說完,阿光皺著眉頭、下巴也掉了一半,一臉斥責的轉向他。「你這根本就是誘拐。」小芙忍不住不停的點頭。「但還真是幹得好。」阿光又補了一句。
覺得該說的話都說完了,阿光雙手一拍,吆喝大家開始幹活,留下已經穿好王子外衣的阿優(根本就是天生長在他臉上),和抱著兩套衣服、完全不知所措的小芙。
「更衣室在這裡。」阿優溫柔的朝旁邊一間臨時搭成的布棚一比,小芙臉上寫著滿臉的不願意,但是腦筋和嘴巴卻一時無法同步。「嗯... 需要我幫妳換嗎?」
小芙砰得一聲漲紅了臉,二話不說的衝進更衣室、一面努力的將阿優、和他那王子般迷人的笑容,牢牢的(?)關在布簾之外。
「呼... 呵,睡得脖子好痛~」社團介紹大會進行到一半,昨晚一整夜沒睡好的珍終於從度姑之中清醒過來,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阿貓... 不對,珍同學,小聲點,話劇社正在表演呢。」雖然對每個社團都提不太起興趣,但良好的家教還是讓小月輕輕推了推珍,一邊意示她把高舉著伸懶腰的雙手給放下來。
「嗯?話劇社?」珍雖然識相的減低了音量,但半徑三四個人大概都還是聽得清清楚楚。「那為什麼通靈王在台上?」
小月愣了一下,旋即把視線從社團介紹手冊中硬生生移向台上,那個完美融合進村姑角色,笨拙而慌亂的不知道該做什麼好的女演員... 的確就是化了粧、穿了戲服的小芙沒錯。
「呃。」語塞。完全找不到話好說。
「不過她演得還真好耶,那個慌慌張張的樣子。」珍微微的吹了個口哨。
那是因為她根本就不是演的吧!!小月在心裡大喊。
「哦,昏過去了。」隨著台上短劇的進展,珍很快的就投入在劇情裡。「哇賽,那個後母頭髮還真長!!」她指著阿光學姐驚叫。
珍的聲音實在太大了,小月彷彿看見台上演後母的那位學姐不時朝這邊射過來針一般的視線。
「王子果然是那個看起來很好吃的學長嗎?」聽見珍的形容詞,小月不意外的往台上看去,果然是早上出沒一下就消失不見的阿優學長,難怪羅庭學姐也被調去C班幫忙、今天早上只剩據說是學生會會長的藍嵐音學姐來當代理班長。只見台上的阿優學長高舉著寶劍一路砍殺了妖怪、守門衛兵和龍(哥吉拉?小月聽見珍大笑,台上的後母彷彿又射了幾記飛刀過來),然後一臉憐惜的跪在雙眼緊閉的小芙旁邊,慢慢的將臉湊了過去... 。
雖然只是短短數秒間發生的事,但整個活動中心突然起了一陣騷動──所有男生拼命遠離窗邊、拿掉所有可能會導電的物品,而女生們大多只顧著看著台上帥氣的阿優拼命尖叫。台上的演員無視這一切,阿優王子緩緩的將頭抬了起來,但公主小芙卻依舊緊閉著雙眼。
「猴,公主賴床了。」珍忍不住笑了出來,附近聽見她說話的同學們也忍不住一陣竊笑。
只有我覺得快被台上的學姐視線給刺死了嗎?小月鐵青著一張臉,仍舊淡淡微笑著。
「怎麼還不起來啊?」幾秒鐘過去了,台下的竊笑漸漸變成了竊竊私語,雖然台上的演員們依舊一臉鎮定,但氣氛已經變得有點尷尬。
阿優緩緩歪了歪頭,一臉溫柔的望著彷彿已經昏死過去了的小芙。奇怪,我記得我剛才明明就是親在臉上啊。他淺淺的彎起了嘴角,再次把頭湊到小芙臉頰旁邊。
「妳要是再不起來,這一次我就,親‧嘴‧巴..........」
咚地一聲,小芙九十度直角坐了起來,阿優在千鈞一髮閃過了她的頭鎚。
不等小芙回過魂來,阿優便牽起了她的手,優雅的在台前隨著音樂轉了兩圈,小芙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軟趴趴的隨便阿優把自己甩出去又轉過來。
「加入話劇社,你也可能成為下一個,美麗的公主... 」
音樂響起,大幕緩緩往中間拉起。阿優一隻手牽著小芙的手,一邊牢牢的摟著她的腰,不讓腳軟的她在台上倒下去。幕一拉上,阿優便一把將小芙側身抱起下台,工作人員們也急急忙忙的衝上台收拾道具。
「... 怎麼會找這傢伙代演啊?言草優不是全校出了名的對女生有一套的嗎?難道今年你還沒有抓住五個十個少女的芳心?」社長阿光一臉不悅的朝他們走了過來,阿優正把昏昏沉沉的小芙放在一旁的長椅上。
「唉呀呀,好傷人的一句話呀學姐,我對女生很有一套的話,怎麼會讓女朋友溜走了呢... ?」他笑起彎彎的雙眼,抬起臉來面對叉著腰的阿光。
兩個人就這樣互相凝視了一陣子,一直到小芙甩了甩頭,力圖清醒,才讓阿光學姐回過神來。「...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啐了一句話,然後轉頭就走。
小芙捏了捏自己的臉頰,確定自己又回到地面上(?)了,然後偷偷瞄了一旁沉默的阿優學長一眼。雖然只有那麼一瞬間,阿優就又變回了那個不正經嘻笑著問要不要幫她換衣服的學長,但就在那麼一瞬間,她看見阿優學長望著阿光學姐的眼神,就像昨天在海報上看到的那樣,欲言又止,沉重而溫柔,然後她終於瞭解到那個讓她不能理解的情緒是什麼了。
那是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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