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包子都已經心滿意足的關機洗澡去了,我還盯著掛網中的網路遊戲發呆。




『在想什麼?』




范姜把頭放在我頭上,他身上傳來剛洗好澡的肥皂香,沒有擦乾的水珠順著下巴滴到我臉上。

我真的很不想承認,這一切都是如此的讓我心痛。
我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不管是范姜有了意中人,或是我竟然會因此感到難過。


「我覺得眼睛有點痛。」
我故意這麼說。

『什麼?怎麼會?妳又打電動打太久了吼!』
一如預料中的,范姜緊張了起來,用力的把我的椅子轉向他,仔細檢查著我的眼睛。


他會這麼緊張不是沒有原因的。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為什麼我能和他搭擋獵殺獵人?


因為,我的眼睛,就是我的武器。





在三年前來到這個窩的隔天,我就因為原因不明的高燒昏倒了整整三天三夜,
再次醒來,我的視力已經變得異於常人。

我看得見隔一條馬路對面補習班教室裡黑板上角落寫的字,
看得見水底魚兒身上鱗片的紋路,看得見飛鳥略過頭頂時嘴裡叼的蟲子,
而且我的兩隻手掌心,彷彿看得見赤色的兩只眼睛,盤據在我掌紋裡。

雖然吸血鬼老大對我的掌紋嗤之以鼻,
但他也無法解釋我這個凡人、怎麼會擁有遠優於吸血鬼的視力。





於是懷抱著各自的目的,
擁有過人的視力的我、從小練習弓箭的范姜和擅常駭客情報的包子,三人便組成了搭擋,
一同獵殺獵人。


若是少了我的視力判斷,即使接近是百發百中的范姜也無法從足夠他脫身的距離以外射中目標,
而若是少了范姜的巨弓和他優於人類的氣力與準確度,我也殺不了眼前明明白白的敵人。
而最不可或缺的,正是以強大的自修得來的駭客能力、準確的經由各個資料庫提供獵人情報的包子。

所以這三年來,我照顧著范姜的雙臂,范姜照顧著我的眼睛,包子則照顧著我們兩個,
我們三人就成了彼此的家人。

但就因為是家人,已經失去過一次的,再也不能失去。





「...范姜,你知道玉米嗎?」我看著他的眼睛。

『聽過。三年前在大戰中犧牲的前輩之一。』

「你知道以前他們都叫他"愛上官但上官不愛的那個玉米"嗎?」

『...我知道。』他移開了視線。

我仍舊盯著他別過去的雙眼。




「我也會變成那樣嗎?」







屋裡一片寂靜,只剩下浴室隱約傳來的水聲和包子哼著的「家後」。




我知道此時范姜的心裡一定百感交集,
他一定想回答我「不會」,但又沒辦法控制他已經傾向他人的心;
愛情就是這樣無可避免的容易傷害別人,
但親情卻又是那樣極力避免傷害到別人...


不要擔心范姜。我就是需要你傷害我。
我需要大起大落的情緒,我需要出生入死,我需要被傷害需要被愛,
讓這些情緒如同電極般刺激我麻木的心,證明我沒有死在三年前那晚。







但這些話我永遠不會說出口。







『嗯?你們在幹嘛?』

包子手裡拎了瓶冰啤酒,毛巾還披在溼撘撘的頭上,整個人活像中年老頭。


「我的眼睛痛。」我裝無辜。

『活該,再練功嘛妳。』她灌了口啤酒,鄙視的看了我的營幕一眼。
對包子而言,電腦遊戲的樂趣不在於花時間玩,而在於花時間破解、寫出各種內外掛輔助程式。
對於我這種每天花兩三個小時在練功解任務的普通玩家、她稱之為「沒有效率的理想主義者」。



范姜還在當機中,看來蠻讓人可憐。他大概就是這點最吸引我,
漫畫小說中的男主角不都是這樣嗎?優柔寡斷的對每個人都好,以為這樣就不會傷到別人,
卻不懂這樣殘缺的溫柔對你不愛的人才是最大的傷害。


「阿包,有陸燈的消息嗎?」我問。

『嘖,零零落落。』阿包對於自己竟然有追查不到的人,感到十分不悅。

自從三年前陸燈走出那扇逃生門之後,整個人像人間蒸發似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雖然包子解開了一些片段的加密訊息,拼湊出他從密警轉變成獵人、還緝殺了幾隻懸賞吸血鬼的消息,但他沒有參加任合盟會,也從不留下直接的連絡方式,關於他使用的武器、活躍的地區,便一直無解。


我對於獵人的恨,由此可知是轉嫁的;
但包子卻是親眼見到獵人們蠻不在乎的殺了她還在掙扎的母親,
還用一種遊戲般的口氣、在兩三個人之間丟擲傳接了數遍之後,將她剛撿回家的小貓從窗檯邊丟下。

要不是一個叫做「心宇」的制服男子偷偷將她帶到逃生門外,包子很確定那群獵人會在她還努力為母親止血的同時、將她們母女倆一同射個稀巴爛。

就連聽者都能義憤填膺、滿腔怒火,我更不敢想像當事者的內心有多少憤恨。

包子的外表文文弱弱,纖細的好似沒有缚雞之力;
但經過這三年,我和范姜都清楚的了解到,她清晰的思考和恆毅的努力比任何力量都來得強大。



『范姜戎,醒來。』包子拍了拍范姜的臉頰,試圖讓他回神。

『我有個好消息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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