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週記【十六】 @ 純真年代

你說，雨過就會天晴，於是我就坐在窗邊，呆呆的望著窗外，等著雨停。
偶爾有閃電讓我眨了幾次眼睛，除此之外，我幾乎感覺不到這個世界的運轉。

昏暗的天空，不停的雨。
即使雨停了，灰白的烏雲依舊盤踞著天空，一直到入夜，依舊將黑夜拒絕在身後，狂肆的將這個世界囚禁在蒼白的牢籠之中。而我，將自己囚禁在和你的回憶之中，允諾自己，就這樣吧。

親愛的小七：

　　親愛的我的小七。我還可以這樣叫妳嗎？
　　當妳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表示我已經走了。表示不管是誰，都已經把話說死，不管是誰，不管他們說的是不是事實，我們都無力反抗也沒辦法辯駁，因為即使外表成熟，我們的內心依舊是青綠酸澀的，而對於家庭，對於這個社會，我們依舊只能默默的接受他們的灌溉，承認自己擁有的一切都是取之於他人，即使做了些微的抵抗，也只能默默的等著那一天，自己被大樹遺棄，墜落地面，腐爛或發芽。

　　我不敢說什麼以後。我不敢說只要擁有妳，我就能一直堅強勇敢的走下去。我不敢說只有妳在我身邊，我就什麼都不怕。因為我們知道，也已經了解，到了某個年紀以後、再也沒辦法任性的在地上耍賴、大聲說我要一直這樣天真單純下去。
　　說這些話很殘酷，也很現實，但我想告訴妳，即使是冷酷的現實，即使是赤裸裸的真相，依舊是有許多許多值得我們一輩子握在手裡，一輩子不停渴望、追尋、再次擁有的溫暖。

　　妳之前常問我，「你不愛我嗎？」我總是看著妳的眼睛，微微皺了皺眉頭，告訴妳我最喜歡妳了。
　　其實我愛妳。
　　我很愛妳很愛妳。從很久以前，在我還沒準備好也沒有發現的時候，我就已經愛上妳了。

　　但我能給妳什麼？早在一開始我就知道，有一天，我會離開這個國家，會離開這個城市，也會離開妳。
　　我不願意當我承認了我愛妳，卻沒辦法好好給妳我的愛，我不願意當我承認了我愛妳，轉身卻要把妳一個人丟在原地，我不願意當我承認了我愛妳，卻再也，再也沒辦法親口告訴妳。

　　親愛的小七，親愛的小七，我總是偷偷叫妳「我的小七」，因為我多希望，即使只是在喚妳的那一秒，妳可以真的只屬於我一個人。
　　而妳總是懂事的看著我，溫柔的抱著我，從不任性的要我承諾什麼，妳只是睜大眼睛看著我，天真的問我：「你不愛我嗎？」

　　我愛妳，我愛妳，我愛妳。

　　讓我用我的方式愛妳。讓我用盡我所有力氣解開妳眉心的結，去愛妳，保護妳，聽見妳心裡每一句呼喊，每一個希望，每一個笑容和眼淚。
　　妳是淋了冷水的小三，我是淋了熱水的小七。閉上眼睛，我就在妳身邊。

　　親愛的小七，別哭。我愛妳。
　　我愛妳。

　　　　　　　　　　　　　　　　　　　　　　　　　　　　　　　　　　　　　　　　　　　　　　　小三

以後的事情我不知道。
我坐在窗邊，數著雨一滴一滴打在玻璃窗上。

數到一千，小三就會回來。我對自己說。

數到一千了，大雨的巷口依舊是空空蕩蕩，只有那隻夾著尾巴的野狗，踏破水窪，濺了一地泥水。

數到一萬，小三就會回來。我又對自己說。

一萬，一萬一，一萬三，一萬五，兩萬，兩萬七，三萬，四萬.........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打在窗上的雨已經看不見了。
天空一片漆黑，幾朵灰雲無神的飄著。

不會有奇蹟的。
這世界上沒有奇蹟。
小三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無意識的想站起來，卻發現全身痠痛的讓我幾乎無法改變姿勢。
我勉強動了動手腳，跪著往床邊爬去。我一點一點的爬，視線內只有木頭地板的橫條搖晃著，然後我爬著爬著，叩的一聲撞上床尾的柱子。
眼淚立刻就掉了下來。

「好痛噢。」我的聲音很沙啞。已經記不得多久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了。

「好痛噢!!」我又大聲了一點。這次聲音熟悉了些。

「好痛!! 好痛!! 真的好痛!!」我越叫越大聲，跪坐在地上，長髮遮住了我左右的視線，我盯著地板，又撞了床尾一次。

「好痛!! 好!!! 痛!!! 真的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我不顧一切地放聲大吼。
「好痛!! 好痛! !我好痛.... 真的好痛!!」感覺心啪地一聲裂了一塊，那錐心的刺痛再次刺激了我的淚腺，滾燙的淚珠不停從我眼角流出，灼傷了我的靈魂。

小三再也不會回來了。
即使我再哭喊再任性，他再也不會緊緊的抱住我，告訴我沒關係，他會一直在我身邊。

小三再也不會回來了。
閉上眼，只剩我自己。

「好痛!!!!!」我哭吼著，緊握的雙拳在地板上不停顫動，我再次縮成一團，向前緊緊抱住自己的膝，很希望自己越縮越小，越縮越小，最後終於就能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好痛..... 好痛...... 好痛好痛........」

為什麼?
為什麼這個世界要這麼殘忍?
為什麼當我再也沒辦法聽見了，你才告訴我，你愛我?

後來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我只記得某一天我又穿上牛仔褲和T恤，套上隨手抓到的外套，突然發現大的不合身。
原來那是小三的外套。

我小心翼翼的將它脫下來，呈大字形擺在雙人床的一邊，然後鑽進被窩裡，躺在張開的外套袖子上，想像自己躺在他懷裡。
一覺醒來，我又將整個衣櫃清空，小心翼翼的將那件外套掛了起來。

小三離去的那個城市，好冷好冷。
等他回來，一定會需要這件大外套的。
我這麼想。

然後我踏出家門，買了一本新的畫本，在某個無人的海邊，把巧克力餅乾放進自己嘴裡。

等待和失去，都是愛情的一部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