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真年代

對不起...你知道這個地方怎麼走嗎?

啊...謝謝...我知道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耶...

謝謝，不用了。

坐在熙來攘往的街頭，他叼著一支煙，一支連她也不知道他會抽的煙。

其實有時候連自己也忘記了，也許就是從口袋裡翻出了一包幾乎潮掉壓扁的煙，也就順手將它塞進嘴裡。

對不起，請問有沒有火?
謝謝。

和一旁那個正在吞雲吐霧的陌生人要了火，他深深將那致命的尼古丁和煙焦油吸進自己的肺裡。

不知道她現在在幹嘛?
他看著手上的鮮花，跑了幾家花店總算找到滿意的玫瑰花束，他不知道叼著煙的自己看起來是否不夠體面，但他已經穿上最好的黑襯衫和西裝褲了。
拂去花瓣上的碎屑，他小心不讓風將煙灰吹落進花束中，看看左手腕上的錶，她也差不多該下班了。

知道自己總不夠溫柔體貼，不擅言詞的他第一次嘗試給她驚喜的這天，正是她的生日。
他小心翼翼的在玻璃倒影中整理自己的儀容，抽煙也許只是他抒緩緊張的方式，一個不小心，煙從他嘴角墜落，他急忙的想要撿。

然後他突然想起來好像誰和他說過，掉了的煙就別再撿回來抽，觸霉頭。

好吧。他彎著腰，看著那根還有四分之三的煙靜靜燃燒著。
而在他起身之前，他注意到她正從旋轉門跨出她優雅的步伐，臉上洋溢著美麗的笑容。

這就是我愛的女人啊。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嘴角仍是微微上揚。
正當他打算挺起身來，大聲呼喚她名字之時，他突然注意到她腰上一隻黝黑的大手。
一個摟著他心愛女子的男人從門後出現，大方的吻上她的唇。

他愣在原地，連生氣都忘了，只能駝著背，垂著那把驕豔的紅玫瑰，如同自己的自尊一樣，從手中滑落、失墜在地。

甚至連兩人勾著手從他眼前經過時，他也只能繼續弓著已經痠麻的背，垂首不敢看他們。

男女有說有笑的走了，他這才直起身子，茫然的看著兩人幸福的背影。
那幸福讓自己覺得，自己好像才是那個應該說對不起的人。

你昨天竟然忘了我的生日。
隔天，女人皺著眉說。

他像是突然被雷擊中了心臟，一雙眼睛在她身邊亂飄，卻始終沒辦法定焦。
女人當他是心虛，更加唉聲嘆氣，怨他怎從不想改改自己的木訥，竟然連她生日這天都表示不出一點基本的浪漫。

男人想起那把墜在地上、散落成片片的紅玫瑰，不知怎的心突然有點酸酸的。
對不起。他說。

她嘆了口氣，背對他臉上卻是笑著的。

反正昨天，已有人陪她過了更棒的生日。

這幾天，他天天在女人公司樓下等她下班。
但每每當他想出聲喚他的名字，那黝黑的男人早已體貼的為她披上大衣，將她接上發亮的跑車。
他轉頭看著自己的小車，曾經女人多興奮的將自己心愛的娃娃堆了他滿車，
而今，她宣示的主權象徵依舊在他的車裡東倒西歪，
她的心卻早已經踏上了別人的領土。

連續一個禮拜，他只在睡前與她講上幾分鐘的電話，
他聽著她口氣裡的不耐煩，有時很想問她那男人是誰，卻又總是吞下肚。

妳為什麼不高興?他問。
你為什麼總是不懂我的心?她說。

...對不起。男人總是卑微的道歉，因他再也找不出別的方法讓她開心。

已有了更好的幸福，又怎麼還會回頭眷顧這已逝的缺憾?

女人開始不接他的電話，不再在假日到他家窩在她最愛的白色沙發上，兩人約好要看的電影都已經下檔，男人租了片子回家，吃著冷冷的爆米花，突然發現原來一份爆米花有這麼多。

一個人，吃不完。

妳最近好嗎?男人笨拙著打著簡訊。我知道他對妳好，我也沒有忘記妳的生日。只可惜，妳的生日已經有人訂走了...
他想著想著，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簡訊也在眼前模糊一片，怎麼還發得出去。

哭著哭著，手機竟在手中響了起來。

是她。

你在哪裡? 她的聲音聽起來竟也是嗚咽。
我在家。 他盡力使自己聽來平常。
為什麼都不找我，我好難過。她不住啜泣著。

男人心痛，難道一直都是自己誤會了?! 他連聲道歉，問了女人現在所在地，開著充滿娃娃的小車又衝了出去。

這次，必定要好好珍惜。他對自己說。

謝謝上天。
謝謝上天。

那夜他摟著她入睡。

她依舊不住的哭泣。
有時他緊緊的抱著她，想親吻她的眼，她卻只是將臉朝他的胸膛埋得更緊。
哭累了，她睡著了，
男人從床上做了起來，心裡已經有了底。

打開她的手機，滿滿的是那個陌生男子的未接來電。
簡訊一個字一個字映入他眼簾，彷若刺進他心臟，
就像剛才女人的淚一樣，侵蝕著他的理智。

原來自己不過是個暫時的避風港，在他們有爭執的時候才有幸得到她的眷顧，
而這份眷顧不過是擦乾她的眼淚，再將帶著笑容的她送回陌生人的身邊。

他沒有再哭。
也許，早知道已經是這樣。

在她熟睡的屋子裡，男人靜靜的收拾著所有她曾經愛過的痕跡。

一早，女人睜開眼睛，他坐在床沿望著她的臉，是她從未看過的笑容。

嗯... 怎麼了? 她問。
他沒有回答，只是笑笑的將一束鮮紅的玫瑰擺在她枕邊。

妳生日那天便準備送妳這個的。他輕輕的說。
但我看見了，妳有了更好的禮物......

女人一怔，映滿眼簾的紅玫瑰讓她說不出話來，或者該說是，男人的話讓她無言。

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很討厭你說對不起和謝謝。
不知過了多久，女人突然憤憤的說。

我知道你並不是低聲下氣，但你從來也不堅持什麼，
好像我的任性只是無聊的什麼也不是，而你總能看得很淡，彷彿置身事外。
她連珠炮似的說著，彷彿今天外遇的是他一般。
你從來不曾怪我，不糾正我威脅我，從來我說什麼都是，而你都能淡淡的說，對不起，好，謝謝。

為什麼不怪我呢? 女人坐起身來，美麗的臉龐上已掛滿涓流淚水。

他沒有說話。
也許，同樣也說不出話。

他以為的包容，忍讓，在女人眼裡只是蠻不在乎的表現，
但天曉得女人也曾對他說過，她喜歡他總是溫柔的保護她，在他的呵護下什麼都不用怕。

他的心也在痛，又何必再辯解什麼。

女人跳下床，整理了自己的衣裳，
看著兩只皮箱，內再也沒有她柔軟粉色物品的屋內，突然很想轉過身緊緊抱住他，只要他說一句「我愛妳」。

也許那並不能當藉口，不管對她或他來說。
並沒有誰是不愛了，誰就能比較灑脫的，
她只是在新天地中找到了讓她快樂的玩具，但人總是貪心的放不了還有可能再愛的。

她微微側身，他依舊笑著盯著她的臉。
這時她明白了這張笑臉陌生的地方。

那種心碎欲滴的苦笑，哪裡還有可能找得到，愛情幸福的可能。

他呆滯的看著女人的眼淚。

對不起。她的嘴形彷彿在說。

謝謝，你愛過我。

然後她的行李箱跟著她在地上滾出一軌離去的痕跡，推開門走了。

滿屋子的寂寞，大聲鼓掌。
啊─ 啊。以後再也不說對不起謝謝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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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謝謝 / 陳奕迅

曲：Skot Suyama
詞：Spencer
編：劉志遠

純白無瑕 溫柔芬芳
你洗的衣服 有你的模樣
滿身是汗 脫了又穿
你常笑我髒 男人難免啊

那種稀鬆平常的對白 已不再

我愛你 好愛你
對不起 謝謝 套上手中那只戒
我恨你 好恨你
對不起 謝謝 嘲笑我有多狼狽

你的善良 我的倔強
我們的小孩 會像誰模樣
常常在想 幾年之外
長睫毛女孩 單眼皮男孩
曾經近在咫尺的未來 已天涯

* 我愛你 好愛你
對不起 謝謝 腦中住著你的臉
我恨你 好恨你
對不起 謝謝 孤獨刺著我的背 *

Repea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