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來,是小狼熟睡的臉映入我的眼簾。

我不自覺的搧了兩下眼睛,才發現莫名滾落的淚珠的已經溼透了枕頭。







范姜,我和包子常常塞在同一間房間裡睡,所以我們的窩清一色都有一間房間地上扔了一張KIng Size的彈簧床墊,還有數不清的涼被、毛巾、薄毯和棉被。
地板上永遠花花綠綠的,米黃、橘紅、天藍和芥末綠交疊在一起,
我最喜歡黃色,包子喜歡淺綠,范姜倒是隨便,反正不管他拿哪條下場都一樣。




「那條是我的耶!」我大吼。

『...』范姜看了看手上水藍色的涼被,一臉不明所以。

『我今天頭痛要蓋厚一點。』包子一邊鋪被,一邊搶走了范姜剛碰到指尖的紅色毛毯。

然後不管他怎麼挑、怎麼選,每當他正蓋好要躺下,手指總是會被用力扳開,各種奇怪正當的理由都能用來拿走他選好的被子。



『妳們兩個夠了哦!這樣我會感冒耶!!』大狗狗終於有點生氣了。

『你才不會咧!!!』我們兩個捲在棉被堆裡,不停的大笑。










清晨六點,小狼應該才剛入睡沒多久。
我輕手輕腳的跨過他的身軀,雖然明知道吸血鬼一睡幾乎是吵不醒的,
但誰又真的會對自己喜歡的人粗魯呢?





喜歡。
這兩個字在我心頭微震了一下。
喜歡他的溫柔,喜歡他的體貼,喜歡他緊緊的擁抱,喜歡他諒解又心疼的微笑。
喜歡,我從范姜身上得不到的,他如此大方的贈與。


我將已經上好麻藥的手指虎鋼鞭綁定在背包兩側,補充彈藥往腰間一綁;
背包裡放著我最後的殺手锏,沉甸甸的將我的雙肩拉得很低,



我不是想像中那麼愛惜生命的人。我輕輕的對自己說。
如果可以為了我有百年壽命的戀人犧牲我數十年不到的生命,
回首身後,我沒什麼好牽掛。

人家說人生要活得有目的,而我的目的就是殺光獵人,和永遠跟包子和范姜在一起。


而嘗試剝奪我的生活的人,都罪該萬死。














踏出了公寓,我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就讓決戰,從這一秒開始罷。







「...... !?!?」

而下一秒,我卻整個傻眼。
明明應該還閉著眼睛的我,卻看見范姜就在我正對面不到一公尺的座位上,
我睜開雙眼,用力眨了好幾下,眼前的光景卻是再平淡無奇的公寓門口。


錯覺嗎? 我的指尖不自覺開始發冷。
正當我全心全意的想找出范姜的時候,范姜的景象竟然就出現在我眼前,
這很難說服自己不是幻覺。

可是那種視角,彷彿是我的眼睛就鑲在范姜對面牆上一樣,
搖搖晃晃的感覺也十分真實,雖然光線有點昏暗,但隱約可以感覺出來是個一兩坪大的鐵皮空間。


我捏了捏手掌心,確定自己真的醒了。
然後我又深呼吸了一次,再緩緩閉上雙眼。








范姜就在我眼前。

雙眼低垂,眼皮底下的眼球不時微微顫動著,典型被下藥的症狀。
我平視著他,伸出手卻發現自己的手不會出現在視線中,即使我低頭或轉向,我的視角也不會有任何更動。
正當我困惑不已的時候,從我視線後方突然打入光線,一個人的黑影映在范姜委靡在地的身影之上,
我很想推醒范姜,或大聲叫他快醒來,但不管怎麼試,一切都是徒然。

我的耳邊是馬路和晨跑路人的嘈雜聲,和眼前看到的景象完全沒辦法搭上,
彷彿只有我的眼睛飛到了范姜身邊,而整個人還留在原地似的。

一隻手進入了我的視線,粗暴的將范姜拉了起來,用力的扛到肩上。
隨著范姜被移開,我的視線始終維持在他的一公尺以外,一個能看到他全身的距離。

而在我眼前,那個將范姜扛到肩上的背影,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一樣的黑背心、迷彩長褲和發亮的軍靴,
是那個在我和包子戰到筋疲力盡之後、輕鬆將范姜從我們眼前帶走的肌肉男。



我緊握著雙拳,視線跟著他們從小貨車一路跟進屋子裡,
那間房子很大,進去就是挑高兩層樓的大廳,正面面對著通往二樓的樓梯,紅色的絨毯上還鑲了金邊;
肌肉男一步一步的往上走,而在樓梯的最上階,我看到了那個讓我血液瞬間沸騰的瘦小身影。










我倏地睜開眼睛。















「范姜,我馬上帶你回家。」


















小狼睜開眼,周遭一片漆黑。
他覺得全身痠痛,眼睛又乾又澀,
他坐起身來,用力甩了甩頭,覺得視線終於穩定了一點,才將雙腳移到地板上。


為什麼會醒來呢? 他的大手蓋住了自己的臉,手肘頂在膝蓋上撐住自己的頭。
天色晦暗,分不清楚是清晨還是接近黃昏。
但他疲倦的身體很清楚的告訴他,他才休息沒幾個小時而已。


露西露已經不在身邊了,這點他很清楚。
他也很清楚每一天都有可能是露西露的忌日,而他完全幫不上忙。









「這是我的戰爭。」


昨天晚上的露西露,目光灼灼,信誓旦旦的說。





他站得太快,以致於突然暈眩了一下,急忙扶住旁邊書桌旁。
有個東西被他的掌心壓住,他把自己穩住,緩緩的拿起了那張折了一半的便條紙。




              "謝謝你讓我喜歡。"





小狼將紙條小心折好,緩緩的走向窗邊。
厚厚的窗簾將陽光擋在外面,但他已經看到布幔上跳動的光影。
他靠著玻璃窗慢慢滑坐在地面上,右手緊緊按住胸口。

好痛。

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心痛。











真的,好痛好痛。


好痛。












我按住不斷冒血的大腿,一隻手緊握住鋼鞭跪倒在地。
對面的女人舔著殷紅的刀刃,表情萬分的不屑。





『搞什麼啊...』她雙眼微張,鼻孔朝著我,完全以上對下的態度。『露小姐,愛玩也要有點實力吧?』






斗大的汗珠從我額頭冒出。

我身高165cm,從小已經很習慣自己比別人高;
遇到高我一等的人也不是沒有,但論差不多年紀的女生,比我高的還真的是不多。
但眼前的女人不但明顯高了我快十公分(還不論她腳上的高跟鞋)、年紀了不起是大我五歲以內(卸妝之後就難講了),
我很了解身材高眺的女生的心理,就算外表和藹謙虛,但實際上還是常常忍不住拿身高壓人的。


畢竟,在氣勢上先天就棋先一著。


而這女人的氣勢,恐怕不只是單純的先天勝出。










『說話啊? 露小姐?』她揮了揮手中閃亮亮的利刃,那短刀在高大的她手中彷彿玩具一般,卻又陰森的讓人害怕。
『聽說,殺掉水風的也不是妳嘛。』她慢慢的朝我逼進。『朋友跑了,孤單單的還敢出現在這裡,是沒腦還是有勇無謀?』


她的話像針一樣刺進我心肉裡。


「妳家沒教過妳,和人初次見面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嗎?」我冷冷的回她。
她漾滿唇蜜的嘴唇微微一勾,黑色高跟鞋在我眼前五公尺處停了下來。





『這種拖延時間的方法,很老套。』她說。






下一秒,她的身影消失在我眼前。
也就在同一秒,一股殺氣正面襲來,我飛快的將兩條鋼鞭交叉在胸前。








鏘的一聲,火光交錯,我得使出全力才能握緊鋼柄。
她順勢用力往前推,我的大腿吃痛一個不穩、只能由得她將我抵在牆上。




『憑妳這種貨色... 也想進沉家大門!?』她的臉距離我不到五公分,手上的利刃砍在我胸前的握柄上。


她的話再次刺進我的心肉。
我的腎上腺素忽然爆發。




「沉家... 是又有什麼了不起!!」

我大吼,雙手借力一甩!

兩條滿是倒勾的鋼鞭瞬間射出,她吃了一驚,立刻往後閃開。




「有錢有勢,就可以搶走人家家人嗎!!有錢有勢,就要奪走小孩的幸福,就要讓更多家庭不幸,有錢有勢,到底是有多了不起!!!」


我一次吼完一長串,每吼一句就是一鞭、一拳、一步,
她被我逼的不斷往後退,手中的短刃雖然架開了我的拳頭,但不免還是避不開我靈轉的長鞭,幾招出手彷彿亂槍打鳥、但打不死鳥也要打傷鳥翅膀。



待她用力往後一躍,將距離拉開到我鞭長末及的時候,身上早已經被倒勾勾破了幾處傷口。

我氣喘吁吁的將雙手垂在兩腿旁,希望麻藥早點發揮作用,否則這樣打下去最後沒被她殺死我也先累死。







『... 雖然妳是在大白天的跑來撒野,但我還是要問,妳不是吸血鬼吧?』

陽光從窗外斜灑在她身上,照得她本來棕紅的頭髮像血一樣紅,
她並不慌張,雖然掛彩,但我也知道只是些無關緊要的皮肉傷,若不是上了麻藥,恐怕我也只是多此一舉;我依舊一邊喘氣一邊瞪著她的眼睛,兩人就這樣沉默了幾秒。





『妳有妳的仇恨,我有我的工作,我並沒有輕蔑妳的意思。』

她看我不說話,竟將手中短刃往旁邊隨手一扔,一屁股坐在階梯的紅毯上。

『不過妳打不過我,這是事實。』她掏出一款典雅的煙盒,隨手取了一根煙點上,白色的煙幕瞬間掩住了她的臉,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是揶揄還是認真,但我聽得出她的口氣並沒有挑釁,也就站直了身子往後退,等著聽她下一句要說什麼。



『像現在,妳天真的大意隨時都可能丟掉自己的命。』

她的話才說到一半,她手裡不知道何時出現的小刀已經飛到我眼前,
我急忙揚鞭一捲,飛刀應聲落地,但我也嚇出了一身冷汗。

『我並沒有要和妳交朋友的意思,請妳不要誤會。』她深吸了一口煙,慢慢站了起來。

在她吐出煙霧前,我看清楚了她表情中的不悅。

『也不要期待妳那個可笑的麻藥會在這裡發揮什麼功效。』她揚了揚手中的煙,又吸了一口。

我的心又涼了半截。解毒劑並不是什麼多難取得的東西我知道,我只是期望他們沒有那麼快查清楚我用藥的配方和對應解藥。





『滾出去。我再給妳一次機會。』她將煙叼在嘴邊,第一次露出的笑容,我想我的臉已經沒了血色。




「...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失去我的家人。」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充滿殺氣,但我想那只讓她的嘴角上揚弧度更誇張。

「沒有帶回范姜,我今天寧願死在這裡。」






我閉上眼睛,范姜又出現在一片黑暗之中。
肌肉男不見了,現在的他好像勉強有了能夠休息的時候,但他的手腳依舊被綑綁在背後,整個人側倒在地上,周遭都是佈滿灰塵的布幔,不知底下蓋的是什麼。
我微微揚起嘴角,能這麼清楚的看到范姜,哪怕是我的想像也讓我安心許多。






『... 滾出去。』她的聲音將我喚回現實,我一睜開眼,卻只看到她已經慢慢爬上階梯,高大的背影正對著我。『妳的范姜不在這裡,他被丟在別館的某個小倉庫裡吧,如果我記得聽說的也沒錯的話。』

她從懷裡掏出一個掌心大小的攜帶式煙灰缸,熟練的將煙蒂熄滅、關上蓋子後再收進口袋,
我傻愣愣的望著她的背影,兩把薄到近乎透明的的彎刀就交叉在她寬闊的背後,
她剛才非旦是讓我讓到一種令我感到恥辱的地步,現在竟然又要告訴我范姜的正確位子。


「我怎麼知道妳不是騙我?」我的聲音顫抖的非常明顯。我用力吞了幾次口水。


『妳是想拍電影嗎?』她稍微側過一邊頭,由上往下的視角更加強了她凌厲的眼神。『妳要嘛就乖乖滾出去找,要嘛就準備和我背上的傢伙親熱親熱,我可沒那麼好心給妳那麼多忠告!!』

她的腳步停在階梯上層,雙手已經微微斜放在臀上,若是以她剛展現出來的速度,她的雙刀何時砍下我的頭顱我恐怕都不會知道。


『如果妳好奇,我也不怕妳知道。』她紅豔的嘴角揚的很高。『這裡是沉徊燕的住所,你們上次來襲時剛巧挑了個我不在的時候,而那天之後我就沒有再離開過這棟樓。』


聽見小貝現在的名字,我的心被用力震了一下;
雖然我很想現在就衝上去用鋼鞭將他吊在窗外、要他立刻把范姜還給我,
但看看眼前這位大姐,我可能自己動手找范姜、目標達成的機率還高些。

想到這裡,我的腳步已經緩緩的在往後退,但眼睛還是盯著那女人的背影不放,
深怕又一個放鬆就要把自己的腦袋送人。


但她只是滿意的瞇起了眼睛,雙手插進口袋裡,踏上她未完的階梯。








『還有點腦袋,不要太愛面子,小女孩。』在我踏出門外之後,她在階梯的最上端望著我。

『為了嘉獎妳,妳可以知道我的名字。』她說。




我按下按鈕,將雙鞭收回鞘內。依舊直盯著她的雙眼,不敢有一絲鬆懈。

















              『我是Jayko,這裡的總管。』


              『下次再見到,就是妳的最後一面了。』


              『不要忘了,我隨時都可以取妳性命......』













最後一句說話,她就消失在二樓那扇木製大門之後。



而我握緊鋼柄的雙手早已汗水淋漓,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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